张继兰 徐华府
江源老师的名字在乐山师院的中老年教职工中,可以说是尽人皆知,在乐山教育界和文化界,也颇有知名度。这不仅因为他有着带有传奇色彩的坎坷人生经历,还在于他退休之后,接连出版了学术专著《杂文面面观》,杂文随笔集《人与鱼》,长篇纪实文学《万山不许一溪奔》。近两三年来,在乐山的一份销量颇大的地方文化周刊上,人们经常读到他的独树一帜,富有个性特色的杂文和随笔,引起了读者浓厚的兴趣。 想去登门拜访江源老师的念头萌生于阅读了他的自传体回忆录《万山不许一溪奔》。在一次组织活动中,江源老师给晚辈的我们每人赠送了一本他的这部新作,并乐呵呵的介绍该书的出版过程。他说,该书2006年初稿完成后,主要篇章先在新浪网、天涯网上连载,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和热烈讨论。跟帖很多,至今在网上还能点出该书稿的刊文和跟帖。但修订后的出版却遇到了障碍,费了一番周折才于2008年初正式面市。说话间,微笑绽放在他那历经沧桑的脸上,有一种让人肃然起敬的感觉。我们恭敬的接过他的书,如接过他心爱的孩子,欢喜,又有些沉重感。江老师的文字清新流畅,我们是在震撼和艺术的悲喜感召中,不几天就阅读完了这本书。在他简练而又传神的文字里,他的人生经历,他的家族兴衰,还有那些久违了的政治运动中的人物命运,甚至整个国家的的沧桑历史,一一展现。掩卷遐思,思绪难平。由此,对江老师的尊敬感立于心间,产生了近距离进一步接触这位平凡中又有不平凡之处的老人的愿望。 我们认识江源老师已有二十年,我们与他不仅同校工作,而且还是同一个民主党派的成员。早就听人说,江老师为人正直正派,待人随和厚道,治学严谨,教学中十分投入认真,是中文系德高望重的师长之一。教学之余,他潜心于杂文研究和杂文写作。在《杂文报》和《杂文月刊》上都有过专栏。但这些都只是我们对他粗线的认识,因为工作不同系,谈不上深入了解。 今年暑假,在乐山民进的换届大会分组讨论中,他的一席讲真话,献诤言的发言,引起了代表们的关注和强烈共鸣。会后,我们终于决定择日去拜访他。其时正是盛夏,江老师又刚刚患病初愈,电话交流中,他对我们的登门拜访却是非常欢迎的。他一再叮嘱何时去较好,也一再告诉我们怎么找到他的家。那天正好是雨过天晴,北斗山那段长长的石阶路上布满了湿湿的青苔,我们真还担心江老师走路时会滑倒。抬头望去,江老师已站在山上等候着我们了。他站立在老旧的房屋前,老人,老屋,还有长满了青苔的石梯,一种破败和被世人遗忘的感觉油然而生,原来我们的江源老师就是生活在这样的环境里,心里有点不是滋味。 江老师乐呵呵的和我们打招呼,迈着沉稳的步子领我们上了二级楼梯,进到了他的家。他的家和外面的青苔和老屋浑然一体,掉漆的木柜,陈旧的木板凳,旧布铺盖的沙发上放着几块从外面捡来的凉木板。几件跟不上时代的家具加上江老师,这就是一个家了。找了几个凳子围着坐下,江老师把暖水瓶的热水倒在已润好了茶叶的玻璃杯里,算是招待我们了。从身后的繁华喧嚣突然走进这样的简陋寒碜里,我们恍惚经历了几个世纪,过了好一会才慢慢适应,才开始端详江老师满头白发的头颅,像啤酒瓶底的眼镜和眼镜片后面那双有点浮肿的眼。心想:在这颗脑袋里,怎能产生他对社会,对人生的大彻大悟,大智大慧? 我们的交谈还是从《万山不许一溪奔》一书的访题开始的。江老师说,2011年,他又对该书的内容作了一次修订,除有上百处的文字修改外,另增补了两万余字的内容,于2012年出了修订版。问及他近年来的写作情况,他说,年岁不饶人,近年来的精力难以再搞大的创作了,但小文章还是常写的,这两年就写了二十篇杂文,大多已在报刊公开发表了,有几篇通知说备用,将陆续刊出。他说,已发表的文章大多一字未删改,有几篇可能是编辑觉得太凌厉了,作了一些技术处理,他理解编辑的苦心,并举了几篇为例。我们提出一个要求,希望他把这两年写的文章找出来,让我们回去复印。他便从书房里找出一沓A4纸打印出的文稿来。他说,这是原件稿,准确代表着他真正想说想写的话,打算将来有条件集辑出版时,收录的文章就用原件稿,以恢复那些被技术处理过的文章的原貌。 我们后来通读了他给的这些文章,感觉构思严谨,文笔老道,思想深邃,大有鲁迅遗风。例如在《说“窃”》中写道:“在古希腊神话中,人们虽然无限景仰‘窃火’英雄普罗米修斯,但对恣意施虐的宙斯依然顶礼膜拜,他的万神之神的地位未受到丝毫的动摇。”在《说“颠覆”》中写道:“颠覆是中性词,我们不忌讳颠覆,但要慎对颠覆。‘颠扑不破的真理’——真正的真理是颠覆不了的;沙滩上建不起高楼大厦——根基不牢的庞然大物迟早会轰然坍塌。”在《说“孽债”》中写道:“历史的大孽债是由历史遗留的,责任不在现在的当政者,但却是现在的当政者背负的沉重历史包袱,也是受孽者及后代难以释怀的心中之痛。为实现民族和解,促进社会和谐,这债以尽早偿还为妥。……这考验着当政者的良知、胆识、智慧和担当。”在《说“小甜头”》中写道:“人民需要甜头,不嫌其小,乐意其大。如果施予小甜头也吝啬,人民还会存盼大甜头的奢望吗?”在《说“鸡肋现象”》中写道:“一个‘鸡肋现象’过多的社会,人民的满意度是会打折扣的。……如果呈现于人们眼前的‘社会菜单’中,触目皆是各式‘鸡肋’品种,便会让人倒胃口了。”在《摸屁股与舔屁股》中写道:“为中国国运国脉昌盛强健计,中国需要更多敢‘摸老虎屁股’的英雄,不欢迎‘舔屁股’的先生;前者会令人肃然起敬,后者让人嗤之以鼻!”在《断其生路》中写道:“断其生路的结果,或者是把对手搞垮灭除,或者是激起对于鱼死网破的彼此双输;而其最孤弱无助者则可能会成为冤魂厉鬼。尊重人的生命永远是第一位的,断其生路的残忍做法应该永远唾弃!”在《亚犯罪》中写道:“貌似健康,实际上达不够健康标准的人称为亚健康。……某种似乎不算犯罪,却已临近犯罪边缘的行为姑且名之为亚犯罪。……一种尚未引起人们足够重视的亚犯罪,那就是公职人员的渎职。”……这些文章尽显他忧国忧民的拳拳之心。 在当日的访谈中,江老师对我们提出的话题,总是敞开心扉,不紧不慢向我们道出他的看法,听不出他有故作矜持或夸夸其谈的味道。他说他每天的生活起居有固定规律,读书写作一般是在晚上,看电视的时间少,要看的就是新闻和重要的体育比赛节目,电视剧基本不看。我们注意到,小客厅里放置的是一台老式的小彩电,这就是他了解社会国家以及世界的小窗口了。问及他对目前形势的看法和愿景时,他说他关心时政,淡泊个人名利得失。自己没有参政资格,但议政的权利是有的,他的写作就是行使议政的权利。中国的富强,实现社会真正公平、正义、民主、自由是他最大的愿景。他为之焦急,但人生态度是恬淡和乐观的。他希望能多活些年岁,让自己能看到这一天到来。如果哪一天突然离世了,自己活够了中国人的平均寿命,该做的尽力做到了,也就死而无憾无悔了。我们不禁想起了一句话:位卑不忘忧国,古稀仍有担当,把它用在江源老师身上再恰当不过了。 访谈结束,江老师送我们出门,叮嘱我们走路当心点,不要滑倒。我们小心步下楼梯,像江老师那样走路,每一步台阶都走得稳当踏实。外面马路上车水马龙,附近一个在建商住楼正在搞开盘仪式,彩旗招展,鼓乐喧天,热闹繁忙。回望北斗山,江老师站在山头目送我们,还有那几幢老旧的建筑静静伫立。 这就是我们民进的老会员——江源老师,江源先生。 |